以写《陪读夫人》而著名的作家王周生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：王周生为一家英文刊物撰稿，介绍王安忆的《长恨歌》，称王安忆是中国当代最好的女作家之一。当用电脑软件检查英语语法时，那个软件在“女作家”三个字上划了一道横线，警告道：你不适当地使用了一个强调性别的词，建议考虑并修改。王周生颇费思量，“我强调了性别，可我丝毫没有贬低她的意思，反而觉得女作家能写得这么好很了不起。”后来，约稿人提醒她说：在你的潜意识里，是不是觉得女作家一般来说不如男作家，否则，你又何须强调性别？
像这样的性别问题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，简直是司空见惯。我们都能感到全社会对女性的关怀，我们都能明察妇女进步的足迹，但谁敢说我们性别观念这座久已形成的磐石已经崩毁？我有时甚至觉得，女性在受重视的过程中，越来越被某些人歧视了。
近年来图书市场上出现的“用身体写作”的作品、女性主义作家作品等等，颇为盛行。且不说那些撕了遮羞布讲话的身体派，很多人所说的女性主义，是个什么概念？女性主义作品研究了什么问题？我的总体印象，这些作品的共同点一是女作者，二是性，连起来说，图书市场上卖的就是“女性”。
我们总不能埋怨书商们的眼睛太尖利！他们挑动了掩藏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那条可耻的爬虫，使其走进了一个合法的、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叙述空间。可以作一种冠冕堂皇的假设：读那些作品，是为了了解女性，欣赏女性。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，一个人玩宠物，每在为它梳毛饮水，购置精食，甚至连宠物打个喷嚏，也要去请名老中医，其重视程度日日有加，其欣赏之状忘乎所以。宠物是得到了主人的重视和欣赏，但这里面是否包含着物种的歧视———人对人之外的其他动物的歧视，不言自明。如果女性甘比宠物，岂不自落性别歧视？
市场经济搞活了经济，连人的身份都搞活了。人的各种社会身份似乎都贴上了商品的条码，在被出售时显出了它的价格。就有那样一些“聪明”的女人，她们意识到在她们的后背上被印上了无数饥饿的眼睛，她们感到在夜森林中，有那样多的搜猎者摇动着焦灼不安的触角，一句话，她们看中了作为女性身份的市场潜力。于是，她们不断就女性身份，开发、炮制和复制作品。一时间，围绕女性和女性身份做文章，似乎成了一项朝阳事业。女性身份属于每一个女人，其结果，她们不光在出卖自己时塑造了一个出卖者的形象，同时感染和教导着每一个女性，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出卖的。作者出卖女性，出版商包装女性，读者阅读女性，这是一次怎样的合谋和怎样的陷害！
市场中还有这样一些图书，其内容大体是，比如教你怎样驾御丈夫、怎样制服丈夫等等，看了也让人摇头。难道能够驾御丈夫制服丈夫，才叫妇女解放？难怪有人也写出《男人解放》这样的书，这大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，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之势，换句话说，一山关不了两虎。可这两虎是雄雌之间呀，难道是两只仇虎？
任何对妇女解放的曲解，都会导致男性与女性的不对等地位。
目前存在于我们的图书出版，包括新闻宣传中的性别成见或性别歧视，都是打着重视女性的旗号，这种现象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。
 |
